没有人能够像朴树一样淡出舞台十几年,回来发现大家还坐在观众席上等着他。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高晓松说:人来人往,你还在。不是因为你多爱这个圈子,而是因为这个圈子爱你。朴树并不爱这个圈子,他只是爱唱歌。因为他走进“音乐圈”,其实只是场意外罢了。1 朴树的父亲濮祖荫是物理学家,母亲是北大教授。1973年,朴树生于南京,长于北京。从小生活在北大家属院的他,怎么看都不会与音乐有一丝的关系。那时的朴树,与院里的孩子一样立志成为科学家。北大附小、附中、北大、出国留学。 这也是父母帮朴树规划好的人生。也是一个少年最正统的成长之路,光耀门楣。“小升初”考试那年,朴树考了173分,而北大附中的录取线是173.5分,差了0.5分。濮祖荫带着他奔走一月有余,没有结果。也就是从那天起,原本父母对他的规划冥冥中被某种东西打乱。 那是1980年左右,我们的祖国小心翼翼的打开了自己开放的大门。伴随着各种新鲜玩意一起走进国门的,还有一种叫流行音乐的东西。那时候的北京文艺青年,最爱的就是走到哪儿都斜挎着一把吉他。还在上初中的朴树也就是在那时爱上了吉他,爱上了音乐。 他喜欢每一个音符中跳跃着的自由的味道。他对自己的父母说:音乐比我的生命还重要。忙着在国外讲学的父亲只把他说的话当做是叛逆期的胡言乱语,少年心性,难免言语轻浮。 但当朴树卖掉了自己最珍爱的游戏机去报了个吉他班的时候,他的父母才意识到:他好像是玩真的。但父母并没有多说什么,因为他患上了抑郁症。 2 朴树患上抑郁症的时候,还在上初中。朴树从小就内向、话少,但有段时间却还总失眠、在学校不合群。妈妈带他去心理诊所,给朴树做心理测试的就是后来声名大盛的孙东东。孙东东跟朴树聊了半天后对他妈妈说:青春期忧郁症。 那个时候医生觉得他太小,哪有那么多悲天悯人的悲观情绪。最多也就是忧郁,不会是抑郁。 可这个“忧郁症”让他在上了高中后甚至无法继续上学,于是,他在高中休学了一年。妈妈带朴树去医院再次做了测试,这次测试的结果是“离变态差3分”。有一道题目是:如果你死了,你觉得身边的人会怎么样? 朴树选择的是:无动于衷。 这个少年,好像从小就不太喜欢这个世界。少年人的好奇天性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似乎是冷漠。休学的这一年里,朴树组了个乐队。每天晚上一群人都会去北大的草坪上弹吉他,边弹边唱。朴树,坐在草坪上抱着吉他,明眸善目,笑得灿烂。当吉他的琴弦拨动的越来越熟练的时候,朴树的心也被彻底拨动了。 他对父亲说:我不想考大学了。濮祖荫很愤怒:北大教授的儿子不考大学?朴树握着手里的吉他,还是妥协了。1993年,朴树玩了命的学习。他从小就是个聪明孩子,这几个月的努力,为他换来了首都师范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拿到通知书后,朴树脸上没有一丝开心的模样。他把通知书递到父母面前:我是为你们考的,我不去。当然,考都考上了,父母是不可能让他不去的。 他再一次向父母妥协了。报到那天,朴树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对自己指指点点。他伸手尴尬的挠了挠头的时候才想起:可能是自己的头发太长了。他想着军训完去剪掉吧,都来上学了,总不想被人每天这么盯着看。 但,玩音乐的人都是崇尚自由的。第二天学校的书记来视察,看到了顶着一头长发的朴树:立马去剪掉,否则别来参加军训!朴树梗着脖子对书记说:头发是我自己的,我想理就理,不想理就不理。或许是因为父母的原因,朴树并没有受到什么严重的处罚。但,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不合群了。所以上到大二,年少轻狂的朴树退学了。这一次,他没有向父母妥协。 他的原因还是那个:没有音乐我宁愿去死。 3 退学后的朴树,终于有时间完全投入到音乐创作中。每天晚上十点多,朴树就背上自己的吉他,来到家门口的小运河边唱歌。 那是朴树最开心的一段时光,因为他的生命纯粹到只剩下音乐。每天,他都会对着静静流淌的河水歌唱,一直到凌晨四五点才回家。那条河,就是朴树的第一个听众。 父母费尽心思为他保留了一年的学籍,最终也没用得上。就这么唱了两年歌,朴树已经23岁了。某一天夜里朴树背着吉他从河边回家的时候,发现妈妈坐在家门口等着他。妈妈爱惜的对朴树说:儿子,要不要考虑去端个盘子?朴树只有高中学历,父母的那些关系似乎不怎么能帮到他。 朴树哭了,他知道自己还是要妥协。只不过这一次不是向父母,而是生活。 多年后,朴树在台上唱歌,粉丝在台下喊:朴树牛逼!朴树在台上想礼貌的笑笑,可嘴角却怎么也扯不起来:我不牛逼,生活才牛逼。那种拿着自己的歌四处兜售的感觉,一定很心疼吧? 也就是那个时候,他认识了高晓松,认识了宋柯。朴树抱着自己的吉他,怯生生的站在两个人面前。吉他声起,朴树闭上了眼睛。那首《那些花儿》在他指尖弹出。原本随意坐着的高晓松和宋柯对视了一眼,坐直了身子,不再说话。 我们就这样 各自奔天涯 一曲终了,宋柯的眼泪流了出来。就在他忙着擦眼泪的时候,依旧闭着眼睛的朴树又弹响了吉他。这首歌,就是后来红遍大江南北的《白桦林》。 长长的路呀就要到尽头 那姑娘已经是白发苍苍 这首歌还没唱完,宋柯就已经哭得泣不成声。 高晓松说:朴树的歌词特别诗化,嗓音又特别脆弱。他的歌“就像朗诵诗一样,脆弱就会特别打动人”。朴树终于睁开了眼睛,他又变的有些怯怯的样子。 只有正在唱歌的朴树,才是真正的朴树。高晓松问他:你唱的那么好,我们给你投资出唱片吧?朴树摇摇头:我想自己攒钱出唱片。这个才气满身的少年,还是那么的不爱这个世界,还是不愿妥协。 4 但为了能够继续唱歌,1996年朴树签约宋柯的麦田公司。1999年,他有了自己的第一张专辑——《我去2000年》。他清澈的像家门口小河的嗓音,和淡淡的忧郁气质征服了粉丝。总销量百万的朴树,创造了当时的神话。 他还是那个站在河边弹唱的少年,他还是那个背靠着白桦树的忧郁少年,他还是那个那个在麦田里满脸笑意的纯真少年。 他红了,2000年,朴树在春晚上唱了那首《白桦林》。 他借着春晚的舞台再一次红遍了大江南北,他被粉丝围追堵截。 向来喜欢安静的朴树,像一棵被栽进闹市的树,枝叶上落满了灰尘。 人一红,最大的改变就是挣钱更容易了。 在最红的几年里,朴树拒绝再写歌,也拒绝出专辑。 他的经纪人张亚东劝他:做一张新专辑吧。 朴树说:为什么要做? 张亚东回:赚钱啊! 朴树问:为什么要赚钱? 张亚东张了张嘴,最终叹了口气无话可说。朴树的新专辑一拖再拖,演唱会也一拖再拖。直到2003年11月8日,朴树30岁生日那天,他出了张新专辑《生如夏花》。 使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为此,他在专辑封面上写道:在蓝天下,献给你,我最好的年华。 在华语乐坛不景气的时候,哪个歌手的专辑能够卖出10万张做梦都可以笑醒了。 但朴树,可以卖出50万张。所以朴树并不缺钱。他喜欢写歌,喜欢唱歌,唯独不喜欢铺天盖地的宣传。张亚东问他:下周六有个采访。朴树说:去不了。张亚东问:为什么?朴树回答:下周六我身体不舒服。这个少年,似乎连说谎都还没学会。 他学不会巧言令色,更学不会逢场作戏。但粉丝就是爱他。因为朴树,像极了那个过去的自己,那个不妥协的自己,那个曾经同样固执的少年。干净,纯真,不沾染一丝烟火气。 5 而与这人间烟火气沾染最浓的,便是钱。在他最红的时候,是高晓松最惨的时候。高晓松找朴树借钱,因为不好意思,只给他发了条短信,说要借15万。 朴树回复:账号。过了很久,朴树也缺钱了,高晓松收到朴树的另一条短信:还钱。他还是那么不爱说话,但高晓松笑了。面对朋友的慷慨,不需要问原因。当自己也需要钱,也丝毫不扭捏。这就是那个简单干净的少年,他似乎永远不知道什么是人情世故。 2003年,《生如夏花》成为了“内地最佳专辑”,朴树歌手身价跻身国内前三名。那一年,他有了新的演艺经理邓小建。 邓小建发现:除了懂得穿衣服,朴树生活自理能力极差,而且天真得出奇。朴树的邻居,一个租房子住的少年刚认识他没几天,向他借了30万元之后就蒸发了。一年后邓小建才知道这件事,通过朋友查到少年正在做搬运工,30万半年就花完了。 面对面,朴树想了想说:“告诉你啊,还不起我钱,以后别来见我。” 朴树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怎么会骂人。 6 2009年,朴树和麦田的合约到期。他彻底的自由了,也彻底的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中。解约之后,朴树组建了自己的乐队。 “虽然我这两年自己做唱片真的是特孤立无援,但是我觉得我把我的初衷找回来了。我还是那么爱音乐。” 朴树就这么静静的,爱着真正属于他的音乐。 但悲伤总会不期而至。2011,他的吉他手程鑫患上胰腺癌。朴树带着他四处治疗,花光了卡里的钱。他的经纪人对他说:你也没钱了,再这么下去你会被拖死的!朴树趴在程鑫病床边:没事,大不了可以卖身,签公司。跟人比起来,这些都不重要。 朴树愿意为身边的人丢掉最在意的自由,因为在他心里没什么比生命更重要。但是,不久后程鑫去世了。 朴树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兄弟放心,咱妈交给我了。朴树,依旧干净如树。有人说,“艺术本身是一个活物,它附在天才的身上,一旦它走了,你无能为力,只能等它回来,哪怕要十二年。” 与真正的舞台阔别12年之后,朴树回来了。2015年,一首《平凡之路》空降数十家榜单冠军位置。 我曾经拥有着一切 转眼都飘散如烟 我曾经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 直到看见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 朴树还是那个朴树,他没有变。只是对歌曲和生命的真谛有了更深的感悟。这个已经四十多岁的男人,依旧活的像个孩子。 几年前,他被问到参加某节目的原因时,他直言陈情:“说实话,我这一段真的需要钱。”他天真的不懂得藏拙,像一个孩子一样说出自己的诉求。是的,他在做专辑,他在玩自己的音乐。他需要钱了。 似乎钱在他眼里一点都不显得肮脏,它只是简单的工具,一件自己玩音乐的工具。朴树,真的是一个可爱至极的人。 7 2018年2月份,零下七八度的季节里,朴树来到了北京什刹海公园。当麦克风的声音响起的时候,人们才发现是朴树在唱歌。他像一个孩子一样分享着自己的音乐,试图用音符在这个寒冷的季节传递温暖。 除了他,好像没有几个歌手愿意无偿站在冬日里。为音乐,为不认识的普通人站台。朴树说:我想唱给那些早出晚归的人们,那些生活特别艰辛的人们。17年底的时候,在《大事发声》的录制最后,他说“其他也没什么想唱的,唱《送别》吧。”音乐缓缓响起,朴树唱着唱着声音突然哽咽,一个转身之后已是泣不成声。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 一壶浊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 他说:“一生能写出这样的歌词,死而无憾。”这个天真的少年究竟是被歌词感动,还是想起了离去的朋友,不得而知。2017年,朴树凭借第三张专辑《猎户星座》登上了CMA唱工委音乐奖年度专辑奖的颁奖舞台。 登上颁奖台,朴树还是不怎么会说话。他有些结巴的说:我对音乐一无所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是啊,朴树是不懂音乐的。他只是个想要把自己内心的世界表达出来的男人,他只是个拥有着赤子之心的少年。 有一天,朴树乘着高晓松的车在高速上。一路上朴树都无精打采,但突然,朴树的眼睛亮了起来。他看到天边的夕阳。他对高晓松说:停车停车,我要看夕阳。高晓松说:这是高速,不能停车。朴树急切的说:我就要看夕阳,你把我放这儿,甭管我。 高晓松只得驾车离去。朴树下了车,坐在路边的草地上。他抱着自己的吉他,对着夕阳弹唱。那夕阳撒下来的光,像极了自己21岁那年家门口的小河。朴树就这么唱着,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回的家,也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回的家。但我们知道的是,朴树依旧是那个站在麦田里欢笑的少年。弹着吉他,大声歌唱。特别像那个曾经固执而坚决的我们,他像他自己,更像曾经的你我。 河水东流,再不回返。愿每个人被时光温柔以待,归来仍然是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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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6 1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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