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歌运动46年，撑着台湾乐坛的，还是那批“山沟里出来的人”

“高山青，涧水蓝。”

“阿里山的姑娘美如水，阿里山的少年壮如山。”

几十年来，台湾这片沃土孕育出来很多歌星，主导着华语乐坛的风云变幻。

在那些响彻街头巷尾的名字之中，相当一部分人拥有一个共同的身份：原住民。

从上世纪70年代胡德夫、李双泽、杨弦发起民歌运动以来，原住民迎来了空前的个性解放。

他们个性率真，凭着与生俱来的声音天赋和对脚下土地的热爱，书写了华语音乐史上的一个个奇迹。

1976年，李双泽代替受伤的胡德夫参加民谣歌会。

一上台他就质问前面唱英文歌的同学：“你一个中国人，为什么唱洋歌？”

李双泽

那天，他还特意准备了一瓶可口可乐，慷慨激昂的说：

“我在外国时，喝可乐，唱洋歌，为什么回来了还是喝可乐唱洋歌，我们没有自己的歌吗？”

说完之后，他猛地将手中的可乐往地上一扔：“我们要唱自己的歌！”

胡德夫得知此事深受感慨，他说，当时自己就觉得台湾本土歌曲终于有未来了。

胡德夫

胡德夫的父亲是卑南族人，母亲是排湾族人。

很多时候，他都管自己叫做“卑排人”。

1945年台湾光复之后，流行的音乐风格从“日据”时期的昭和小调，过渡到节奏动感十足的欧美舞曲。

相比之下，胡德夫更喜欢听本族人平日里哼唱的山歌。

民歌运动爆发之后，胡德夫在各地奔走。

胡德夫演出照

1974年，胡德夫举行了作品演唱会，成为台湾第一个举行个人作品演唱会的歌手。

他带头宣传本土音乐，通过作品呼吁社会关注原住民的生活状况。

2006年，时隔30年，胡德夫发行了自己的第一张专辑《匆匆》，拿下那年金曲奖的最佳作词人和最佳作曲人。

站在台上，胡德夫声音颤抖：“原住民音乐的春天，我会用心守护！”

当年拼命守护本土音乐的“民歌运动三君子”，如今只剩胡德夫一人。

可他们心心念念的民歌，却在一代代新兴原住民歌手的手中日益壮大。

八十年代，民歌运动飞速发展，“唱自己的歌”成为所有音乐人的目标。

那时候的乐坛，齐豫、许景淳、唐晓诗一众女歌手交相辉映。

她们的成功都得益于同一个男人，就是李泰祥。

李泰祥

李泰祥出身于台东的阿美族原住民部落，自小就热爱民族歌谣。

山地民族嗜酒、好歌，敢爱敢恨，哪怕生存在物质贫瘠的区域，也狩猎农耕，饮酒歌吟，自得山野乐趣。

阿美族的性格流淌在他的血液里，贯穿在他的作品之中，大多给人一种超然物外的感觉。

给齐豫写的《橄榄树》，甚至改变了流行音乐的走向。

齐豫

有人评价他，以一己之力提升了台湾流行音乐文化的层次。

从李泰祥开始，人们知道了流行音乐也可以有哲学的意义、生命的内涵、文化的高度。

他将徐志摩、郑愁予、席慕容等人的诗加以改编，形成独特的民歌新风格。

李泰祥舞台照

《错误》中，他是打马而过的过客；《雨丝》中，他是雨中结着哀愁的恋人；《水云游》中，他是寄情于山水的隐士。

有人把李泰祥称之为“诗歌的情人”，因为没有哪一个人能像他这样，把诗歌和音乐结合得这么完美。

李泰祥的大获全胜，是台湾本土音乐“激变期”的一个缩影。

他的音乐启迪了后来的罗大佑、齐秦、李宗盛，民歌“流行化”成为大势，走进平民百姓的生活。

1997年，李泰祥获得了台湾金曲奖颁发的“特别贡献奖”。

组委会的颁奖词是这样说的：“李泰祥的出现，让台湾流行音乐史上有了一批值得大书特书的女歌手，他们一道写下台湾民歌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李泰祥获得金曲奖特别贡献奖那一年，台湾乐坛迎来了一个巨大的噩耗。

1997年10月20日凌晨，张雨生在返回台北市淡水县的途中发生车祸。

在和死神抗争了20多天后，张雨生撒手人寰。

张雨生的妈妈是泰雅族人，他逢人常说：我也算是半个原住民。

1988年，22岁的张雨生为纪念死去的妹妹，步入歌坛。

他凭借《我的未来不是梦》一鸣惊人。

当时的媒体对张雨生盛赞，称其高亢清亮的声音，似云雀划过蓝天，亦如溪水琮铮流淌。

一年后，张雨生推出首张专辑《天天想你》，凭此荣膺年度唱片风云人物，并成为“全台湾女大学生的梦中情人”。

随后发行的《大海》《一天到晚游泳的鱼》，也是首首封神。

在乐坛的名气日益势大，张雨生萌生了转型做制作人的想法。

凭一己之力出名不算本事，为乐坛挖掘更多新人，壮大本土音乐，才是张雨生的终极目标。

1995年，当时还毫无名气的张惠妹，在台北的一个酒吧里唱歌。

有一天晚上，她被酒吧的老板告知，“张雨生要来听你唱歌！”

当时已红遍台湾的张雨生能屈尊下顾，这令初出茅庐的张惠妹受宠若惊。

张惠妹是卑南族人，天生一副好嗓子。

经过一个月缜密的考察，张雨生认为张惠妹是可塑之材，提携她签约丰华唱片，发行首张专辑《姐妹》，销售量超过108万张，打破96年台湾本地歌手的销售纪录。

1997年张雨生又为她量身打造了《BAD BOY》，累计销售135万张，打破台湾女歌手销售纪录。

凭着这两张唱片，张惠妹一举登上天后宝座。

刘德华曾经说：“仅仅1年时间，张雨生为张惠妹制作的两张专辑就将香港市场中的华语音乐份额占去了大半部分。如果张雨生在97年末开始与张惠妹联手冲击香港市场，那华语乐坛的格局肯定会重新划分。”

张雨生去世之后，外界把焦点都对准张惠妹这位“大弟子”身上。

她公开表态：“我会把宝哥未完成的事业继续下去，唱更多好的本土歌曲。”

不管什么场合，张惠妹始终强调自己的原住民身份，从不间断地参加卑南族部落庆典。

她的歌曲大都激烈昂扬，经常会掺杂一些卑南族语言，成为原住民向上奋斗的象征。

2009年，张惠妹恢复自己的卑南族名字“阿密特”，并发行同名专辑。

主打歌《好胆你就来》将摇滚乐和卑南族民谣融合，粗狂的山野气息十足。

凭借这张专辑，张惠妹横扫那年的金曲奖现场，也标志着原住民歌手的音乐之路达到巅峰。

新世纪以来的台湾乐坛，原住民出身的歌手比比皆是。

萧敬腾、黄丽玲、温岚等一众歌手，哪一个单拎出来都是乐坛实力派。

在主流音乐人的影响之下，越来越多的原住民音乐人开始走出部落，用音乐和外界交谈。

萧敬腾

有人曾经提出疑问：占台湾总人口不过2%比例的原住民，为什么能在音乐领域取得如此大的艺术造诣？

对原住民而言，唱歌就像呼吸，跳舞就像运动。

他们生活的地方，大抵都在群山翠峦当中，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在农耕狩猎之余，他们用朴实的歌声，宣泄日常生活的喜怒哀乐。

肺活量高、音域宽广的生理优势，让他们在山林纵情地歌唱，什么样的曲风都能轻松驾驭。

再加上原住民没有自己的文字，部落歌谣主要依靠一代代人口耳相传，无形之中也就形成了绝对音感。

穿着民族服饰的张惠妹

崇尚自由的天性催生出原住民豪迈奔放的曲风，这与城市歌手作品中无病呻吟的伤感苦闷形成强烈反差，为台湾流行乐坛注入了新鲜血液。

在浓厚本土风格的感召之下，文化圈近年来针对原住民展开的走访采风络绎不绝。

胡德夫曾在歌中唱到：“绵绵的咏叹是我的历史，碧绿的岸田是我的记忆，古老的森林是我的来处”

正是原住民百年来的积淀，才让台湾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文化宝岛”，华语乐坛才能取得百花齐放的盛景。

一切都应了那句话：唯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